狱长极其不耐烦地走了进来，眼神睥睨着，显然是已经不把待在牢狱的常歌当回事了。
“郡主有何事？”
常歌淡然开口：“我有机密要向莫大人禀报。”
狱长听了，眼神斜看向她，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：“什么机密？”
常歌笑道：“既然是机密，又如何能与你说？肯定是只有莫大人才能听的。”
“郡主若不说我如何判定是不是机密呢？那就恕我无法放您出去了。”
常歌挑眉，勾了勾手，示意他靠近一些。
狱长不知情地凑近，备着耳朵欲听清她口中的“机密”。
怎料常歌早已蓄好力，隔着铁栏猛地一捞，然后一出拳将他打到在地。
拿上钥匙的那只手透过铁栏一开门，玉指一勾，不到几息之间，便从狱牢中出来了，一旁还是方才那个侍卫，也不知道有心还是真没反应过来，眼睁睁看着常歌出来。
她眼神环视一圈，然后提步走出了牢狱。
其余侍卫们看见了方才一幕，狱长被打的一拳倒在地上捂着肚子，痛的直打滚。再被她周身皇族贵气一吓，都默默不吱声，当作没看见般的放她出了去。
出到牢狱门口，刚见上刺眼的日光，抬手遮挡间，嘶哑的声音响起。
“郡主这是要去哪？”莫孔一身黑袍站在门口，眼神阴翳的看着她，身后还带着十几个侍卫。
这些侍卫可跟里面的不一样，他们个个状如猛虎，哪怕常歌有再好的武功，也双拳难敌。
她叹了口气，无奈道：“大人做的太绝了罢。”
莫孔闻言笑了：“我们善良的郡主不忍心了？”
“常歌在此恳求大人放过那些无辜的生命。”
莫孔黑袍下阴翳的脸露出不屑的表情。
“要我放人？”
他一边看着自己枯糟的手，一边漫不经心道，“除非你自刎在此。”
她无奈闭眼，良久，睁开眼看着他，女子眼中竟有等同男子般的刚烈坚毅，望着他缓缓道：
“好。”
莫孔一愣，还真有人乐意为那些愚蠢的人去死。
“郡主大义凛然，令我好生佩服。”他讥笑，接着抽出一旁侍卫的剑，扔到她面前，道：“那便请吧。”
常歌没有动作，反而再三确认道：“如何信得莫大人真会放了他们。”
“这些人我莫孔还不屑于动手。”
常歌点头。她缓缓拾起地上的剑，剑尖在地上摩擦发出短暂“刺啦”的声音。
“我常歌贱命一条，为今之计，能救这些人的，也只有以命相换。”
“希望大人信守承诺。”
“若是不能，常歌亦无他法。”
一滴泪从眼角滴下，她双手缓缓抬起剑，架在自己脖颈间。
望着远方，云杉还在，兰花犹存，群鸟相候，风吹晴空。
她缓缓闭上眼睛，手上一动。
驸马……
我们来世再见吧……
“铮——”
一股强大的力道弹走了常歌手上的剑，她感觉虎口一震，下一秒被力道推得后仰，随即落入一个温暖踏实的胸膛。
她从未有像这一刻般觉得这个怀抱如此的坚实，如此的让人安心，是从黄泉将她踏入的一只脚撤回，是救赎，是呼吸重启的重生。
“驸马……”她抬头，撞入眼底的，果然是心心念念的容颜。
那容颜明眸中亦印刻着她的脸廓。
“对不起，我来晚了。”男子眼中怀有歉意，和无尽的温柔。
常歌摇头，驸马能来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欣喜了。
紧接着常歌感觉脑海中一阵昏昏沉沉，只听见有个温和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说：睡会吧，接下来交给我。
于是她终抵不住倦意，昏睡了过去。
杜佑安抚着怀中的女子，看她睡着后，双目看向四周，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冷意。
“右护法。”男子喊道。
“是。”右护法上前一挥袖，一阵迷烟瞬间散出，挡住了莫孔及其侍卫的视线。
“右护法，先带人将狱中的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，然后召集仙居听候命令。”说完，杜佑施展轻功，带着怀中的人离开。
——
“驸马也喜欢这青绿山水画？”
“待天以困之，用人以诱之，往蹇来连。”
“一般女子甚少看兵书，郡主倒是特别。”
……
“多谢驸马出手相救。”
“驸马可有表字？”
“珣弈。“
……
“既然我做了郡主的夫，郡主也可以考虑偶尔放下一国公主的担子与重任，偶尔做回女子，或者”
“郡主偶尔选择靠一下夫君，也是可以的。”
……
“我昨日醉酒时的话，句句真心。”
“我想你做我真正的妻。”
……
“我走了，你会不会怪我。”
……
“珣、弈。”
无尽的回忆一时间全部涌上常歌脑海，令她痛苦不堪，尽管闭着眼，眼泪却不住的往外流。
回忆最后回到十二年前，那个梨花时节，白锦无纹香烂漫，玉树琼葩堆雪。
女孩站在树下羞笑，男孩痴痴望着。他们一起将扇子挖出，当作二人的秘密宝藏。
她带着哭腔问他是否还会回来。
他说会的。
他回来了，她的驸马再次回来了。
常歌笑着，在混沌的模糊意识中，她能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细腻的手，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。
“驸马……”她无意识的轻声呢喃。
“阿珣……阿珣……”
坐在床榻边的人动作一怔，面色温和，俯身柔声道：“我在。”
男子握住女子的白皙的手，温柔的声音格外诱人，哄着道：
“再睡会儿吧，我就陪在你身边。”
女子在温柔声音的哄诱之下又沉沉睡去。她睡得很沉，睡了很长、很长时间。
自从济水出事之后，接着又发生了许多事情，她好久没有睡过如此安稳舒服的觉了，多日的疲惫积压，让她忍不住多贪恋了会儿床铺。
更或许是因为他回来了的缘故，她才能如此的安心。
就像漂泊不定的浮萍终于找到了水田，枯木逢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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